戚雲璋猝不及防,沒想到葉柒因此鬆了口,端著酒壺懵了一會兒反應了過來,喜出望外,連聲道著:「好!好!」
葉柒見他驚喜若狂,情不自禁抿著唇笑了起來,不自主地看向木頌清,卻發現木頌清也正凝視著自己,許是剛才聽戚雲璋說了這麼一個錯失所愛的故事,葉柒心頭一動,張了張嘴,滿心的喜歡幾欲脫口而出。
恰在這時,戚雲璋道:「既然如此,明天,木掌柜您就讓人將雪裡紅送來齊水閣吧,不過曲水流觴宴會持續三日,這酒的需求比較大,您庫房中還剩多少?」
木頌清驟然被點了名,回過神來,答道:「來前我清點過庫存,大約還有近六十壇酒,再過兩天還能再出一批。」
戚雲璋側著頭思考了片刻說道:「既然如此,這六十壇就便全給我吧,你們算清了帳,來時只管問樓下小二收錢就是。」
葉柒愣了愣:「可我這畫還沒…您就答應了?」
戚雲璋放下了酒壺,彎起了嘴唇:「都知道葉家小姐一言九鼎,說出口的話就不會反悔,我又何必多做糾結呢?」
他指了指桌上的雪裡紅道:「微醺才最適宜作詩唱對,可要是沒兩杯就醉了,這曲水流觴宴便少了幾分樂趣。雪裡紅清冽爽口不易醉,比起雲中燒來說更適合文人才子,方才在下頭與木掌柜行令時我其實便有了決定,只是沒想到會遇到葉小姐您……」
戚雲璋嘆了口氣,葉柒剛從這聲嘆中聽出了幾分羞愧,就聽得戚雲璋道:「總之,戚某竟借著這個機會以此要挾葉小姐來達成自身的夙願,是我不對……」
有這麼一瞬間,葉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,若說自己能理解,聽起來格外像是風涼話,被設計的是她,哪裡可能最初一點情緒都沒有,自己都覺得虛得慌。
可要說戚雲璋利用了她的同情,倒也不是,畢竟他與徐寧之間的故事是真,打動她也是真的,因此葉柒在心底細細斟酌了一番,這才開口道:「道歉我收下了,戚老闆以後有事直接同我商量便是,我葉柒做事兒從來不是虛頭巴腦的范兒,若是我可以做必然會應下,朋友之間這不過都是小事兒。」
「朋友……」戚雲璋咀嚼著這兩個字,微微笑道「葉小姐果然是廣結善緣,那以後我叫你阿柒可好?」
葉柒愣了愣,戚雲璋這順手推舟的功夫,她都有些跟不上節奏,只好撓了撓頭道:「行吧。」
一旁的木頌清一時之間難以形容心中的滋味,總覺著兩人這番互動讓他心緒難平了起來。
戚雲璋是個急性子,見生意的事兒說得差不多了,便拉著葉柒將徐寧的樣貌一一描述了一遍,就連臉上一顆小小的淚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的,為了讓葉柒更加了解徐寧的情況,他翻出了自己小心保管了許久的寶貝放在了葉柒的面前。
「這是何物?」葉柒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大木箱子,一臉的震驚。
戚雲璋開了木箱,裡頭放著些許衣物、首飾以及詩稿,戚雲璋面色溫柔,道:「這都是阿寧留下的遺物,我想著若是借你,或許對你了解阿寧能有所幫助。」
這話雖說有那麼幾分道理,可木頌清頗有些頭疼,也不知道這麼大箱東西,他與盧青的馬車能否放得下。
葉柒遲疑道:「這都是你珍愛之物,我拿走不太好吧……」
戚雲璋一揮手:「這有什麼,只要能助你將畫畫好,不過幾日最多半月的功夫,我能忍!」
木箱里的東西都透露著徐寧日常的點點滴滴,確實對於她這種從來沒見過徐寧的人來畫她的畫像是有所幫助的。
戚雲璋盛意難卻,葉柒點了點頭:「那便多謝了。」
木頌清忙補充道:「今日我們恐怕拿不下,若是可以的話,戚當家能否多等一日,明天我們來送酒的時候,順道將這木箱帶回去。」
「自然沒問題。」
與戚雲璋將所有事情談妥之後,葉柒與木頌清、盧青一道向戚雲璋告辭離開。
馬車上,葉柒顯然還沒有對今天這變化多端的情況中緩過神來,手中還捏著臨行前戚雲璋交給她的一部分畫的訂金,錢袋沉甸甸的,剛才上車後,她與木頌清點了一點,足足一百兩紋銀,戚雲璋還說,若是畫成了之後,必還有重謝。
葉柒心想,左右是幫人的忙,她是否不該收這個錢?
這般想著,葉柒訥訥開了口喚了木頌清一聲:「木大哥……」
「嗯?」木頌清見著葉柒手捏著錢袋,一臉的困擾,心下便有些猜測,道「是否覺得這錢收著難安?」
葉柒小雞逐米似的連連點頭:「可不是嘛,徐寧……我還不知道會畫成什麼樣,若是搞砸了,豈不是坑了人家?」
她秀眉擰了起來,小聲道:「再說,都說是幫忙了,怎麼可以收錢。」
木頌清微微笑著凝視著葉柒,她還在糾結這是否要將錢還回去,可若是還了,萬一引起戚雲璋的誤會,認為是自己給的不夠或者葉柒反悔了,這可怎麼辦是好?
木頌清悠悠道:「不如這樣,明日讓盧青去送酒,在酒錢中我們扣除這一百兩,待畫畫成了,你再收那尾款,若是不成,那這一百兩也可當做是沒有收到。」
木頌清的提議讓葉柒眼睛一亮:「好!就這麼辦!」
先前這錢袋握在手裡就像是捧著一座沉甸甸的大山,拿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,此時葉柒心中一下子沒有了負擔,她臉上愁容一掃,再想起戚雲璋與徐寧的事,忍不住感慨道:「感情這事果真是等不得,若是當初戚雲璋莫要講究成家先立業這股子事兒,說不定徐寧和他早就琴瑟和鳴,孩子都有了呢……」
這話說著雖有些事後諸葛亮,但世間之事就是如此,總覺得自己現今不能給對方最好的生活,說著再等等再等等,結果人便沒了……
葉柒偷眼兒瞧了木頌清一眼,看他一臉若有所思,忍不住在想,但凡要是木頌清表現出一點點喜歡她的樣子,她舔著臉也要再進一步,絕不可讓他給跑了。
她哪裡知道,木頌清心中想的也是一樣事兒,木頌清眼角餘光掃過葉柒陷入沉思的側臉,又飛快地垂下眼來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。
他的掌心十分乾淨,命線與財源線都極長,唯獨最靠近手指象徵著情緣的那條天紋生生斷在了食指的位置,算命先生說,這是說他這一輩子感情風雨飄搖,實難順利,是孤獨終老的命。
木頌清有意地用食指輕輕從那斷裂的位置向後方劃著,看似在撫弄自己的手心,但他心裡想的卻是,若是可以改命,他想要這天紋越長越好,這樣他便可以長長久久地守著葉柒了……